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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关卡(3)(挽救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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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测试广告1――“我谁也不嫁。书神屋 www.shushenwu.com”

    仍然是清婉柔和的声音,  也仍然如玉珠跌碎。同样地,也再一次阻挡了人群欢喜的喝彩声。

    云乘月凝视着下方的人群。无数张脸都愣住了。

    她看着他们,掷地有声“我谁也不嫁。云家和聂家的婚事,  就此作罢,再无后续!”

    此时夕晖与星空交界,  浣花城里华灯初上,  酒楼临窗的灯笼红光艳艳,瑰丽的光映得那道人影也更绮丽。

    很多人都看见了,她望着他们时眼眸略垂,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神色,  只知道她唇边有一点明显的弧度。

    像一个柔和又高高在上的嘲讽。

    下方的云大夫人猛地抬头,又一次难以置信,  很快又变成了焦急。

    ――“哎呀,这孩子!你说你,  生气归生气,这会儿说什么气话……你千万别毁了自己啊!”

    气话?毁了自己?

    云乘月听得笑了笑。是,她是挺生气的。但有时候,气话不会毁了自己,  只会毁了别人的贪念。

    比如聂家对朱雀本的贪念,还有云家对于联姻的贪念。

    这就很好。

    云乘月再次确认了自己今夜的计划。

    很好,这就是她要的“足够有分量的事”。

    她在心中对过去的自己说你看着吧。

    她让心中涌动的怒气平息一些,而后对他们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我,云乘月,  谁也不嫁。我不要这婚事,  可我的父母留下的婚书,  别人也别想贪。”

    “我的母亲的遗物,旁人也别想碰。”

    她又看向那阴沉神色的州牧。

    “州牧不让我看财产登记文书?莫非是心虚?”

    她笑着,  又倏然神情一沉。

    “你的确不敢当众拿出财产文书,因为你清楚地知道上面写的是我母亲的名字――而不是云家的谁!”

    ――“闭嘴!”

    州牧的怒声里,云乘月却略抬起下巴。这天生就是一个傲慢的姿势。

    这姿态让很多人都感觉自己受了被嘲讽。

    她还是那么美,可这一回,许多人都欢乐不起来了。

    听话乖顺的、完美受害的美人值得怜惜,可一旦美人自己长了刺,很多人就爱不起来了。

    州牧的眉毛,也在他臃肿的脸上皱成一团。

    旁边脸色苍白的徐户正则露出担忧的神色,却又犹豫不敢上前。

    云乘月冷冷地说“将朱雀本还给我。这是最后一遍。”

    她的声音里含了某种东西――一种极有分量、让人不自禁好好听的东西。就像是……如果不好好听,那接下来,她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可这孤零零的姑娘,又能做什么?

    人群外,聂七爷缓缓眯起眼。

    他眼仁极黑,眉眼锋利如暗刃,当他冷冷地沉下脸,目光便格外令人胆寒。

    他忽然扬起手,狠狠一抖缰绳。

    ――唏律律!

    属下为他开道。

    聂七爷策马上前,又引起了一阵低低惊呼。

    云家人是认识他的,而且都有些怕他。见了他,他们个个都有点不安。

    “聂七爷……”

    还是云大夫人平静,行礼道“七爷见笑了。”

    聂七爷摆摆手,却是根本不看她。他只顾抬头,灼灼目光迎向云乘月。

    他开口,声音仍是低沉微哑,含了一点笑。

    “云乘月。”

    他叫她名字时,语速略放慢了一些,仿佛在品鉴什么。而后他点点头,才说“先前,你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云乘月瞧着他。

    她不说话,也不动作,只脸上笑意淡了,目光也冷了。

    聂七爷看出来了。然而,他将之看成弱势者的警惕与不安之举,不由更笑出来。这是笃定的、甚至有些宽容的笑。

    “是为了母亲的遗物,才闹别扭?”

    他声音放轻柔了一些,语气中的笑意也更明显“没关系,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生你气。”

    他这么一开口,普通人也就罢了,稍稍熟知一些他作风的人,个个都很有些惊悚地看过来。不过他们才看过来,就立即在聂七爷属下的冰冷注视中,忙不迭移开视线。

    但那一眼也够他们震惊了。

    聂七爷?说话的是聂七爷?聂七爷还能这么说话?他还在笑!

    这……明天的太阳,还出得出来吗?

    聂七爷可不关心他们怎么想。

    他现在一心只瞧着楼上。他看见柔暖的灯光笼在她身上,映得她面容玉也似的无瑕,便是再冷冷地看着他,在他眼里也只像雪白的猫儿矜持站着,只余可爱,哪有什么拒绝?

    谁会真的拒绝他?

    她是这样脆弱的、无依靠的美人,如果没有人能给她撑起一片天空,她很快就会夭折。

    他能。

    何况他对她,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聂七爷笑道“朱雀本的《云舟帖》,是必然要归入聂家的。你拿这一点来任性撒气,却是拿错了。”

    “……哦?”

    她的眉眼动了一动,那逼人的灵动之美也像蝴蝶似地轻轻一颤。

    蝴蝶飘落,落在他心尖,将那一丝颤动无限地延长、推开、放大。

    他不自觉地声音更柔,宽慰她“不过,待你嫁过来,摹本可以仍交给你保存。毕竟是你母亲的遗物,留着也好当个念想。”

    “乖,我已经让步很多了。”

    她听着,偏了偏头。在他眼里,就是小猫终于动弹了一下,矜持地偏了偏脑袋。

    她又缓缓问“我母亲的遗物,必然要给你们……只不过,我可以保存?”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亮,很清,看得他心都快软了。

    但也就在这时,她鼓起了掌。

    啪,啪,啪。

    “好不要脸。”

    聂七爷的神情蓦然僵住。

    什么?

    她还在继续鼓掌。

    云乘月淡淡道“原来如此。在聂家眼里、在云家眼里、在州牧眼里,原来财产登记只是摆设?”

    “这大梁律法,都只是摆设?”

    这句话像针,猛地戳到了谁的痛脚。

    话音才落,聂七爷尚未说话,州牧却面色凝重地、狠狠地一挥袖。

    “胡言乱语!律法何曾是摆设,休要栽赃本官……!”

    他的面色,莫名显出了一缕焦急。

    这焦急支撑着他,让他想立即推翻那姑娘的定论;他是真急了,甚至猛一下都顾不上和聂七爷的交情。

    聂七爷侧头看去,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州牧这是怎么了?

    仿佛有一束无形的线轻轻一扯,而那线头握在那看似柔弱的姑娘手里。

    云乘月冷冷看着他们“栽赃?”

    州牧肥胖的手臂狠狠挥下,气急败坏道“你这奸猾的女子――你平白无故,非要说云家的公产是你的私产,谁能相信你?”

    “就算文书上写的是你母亲的名字,又如何!”

    他张口一顿连珠炮似地逼问,好像生怕说慢了,就要召来什么灾祸。

    “朱雀本是何等至宝?你母亲亡故,重宝自然该由宗族掌管,谁会交给你这样一个傻子!”

    “你说这是你的,难道你叫它一声,它会自己答应吗!你……”

    云乘月说“会啊。”

    州牧一愣,声音戛然而止。

    云乘月握住栏杆,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

    她脸上有笑。那是一种先于所有人看见结局的笑;从容不迫,带着冷冰冰的鄙夷。

    州牧愣愣“啊……?”

    什么?

    云乘月平静地说“我说,我叫它,它就是会答应啊。”

    “既然你们不信……”

    夜风忽起。她的秀发与裙摆也随风扬起,却并不轻灵,反而隐隐显出一分杀伐之气。

    “――我就自己来拿。”

    她伸出手。

    栖息于她眉心的“生”字书文,瞬间苏醒过来,跃跃欲试地探出头。

    柔和的生机,如春日叶芽的萌动,悄然无声地散开。

    “《云舟帖》――何在?”

    在她的影子投映范围内,无人看见的漆黑迷雾正缓缓弥漫。

    黑雾之中,一只冰冷苍白的手伸出,轻轻搭上她的肩。他指尖冰凉得可怕,而那缥缈的声音比他的肌肤更幽凉。

    ――[云乘月,我只帮你这一次。]

    黑沉沉的死气如生机的影子,一并悄然漫去。

    而在云府深处,越过重重精致栏杆,在层层防护的宝库深处,有什么东西……忽然动了一动。

    像鸟雀听见呼唤,它也忽地抬起了“头”,正“望”向云乘月所在的地方。

    “生”字书文跃动在她眉心,春日生机在她每一寸骨血里流传。

    它们流淌、绵延,向着四面八方而去;越过人群,越过夜色,越过鳞次栉比的房屋,在初升的星空下不断传递。

    云府深处,被重重书文闭锁的宝库之内,某只包裹严密的宝箱内……

    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


    它开始往上飞,却撞上了层层封锁的箱盖,而没能成功。

    但它并不气馁,继续一点点地去撞。

    世上最精纯的生机就在不远处,令它本能地极度渴望靠近。

    一下、一下、一下……

    它的挣扎越来越激烈。

    箱子外层,有无数流转的“封”字亮起。它们不断旋转,和箱子里那个想要挣脱束缚的宝物角力。

    被封住的宝箱,乃至整个宝库,渐渐地颤抖起来。

    而在它成功之前,在云府之外……

    人们望着二楼的那姑娘。

    他们看不见生机,看不见书文,也看不见漆黑的迷雾和……搭在她肩上的那只亡灵的手。

    他们只看见她抬起手、说了一句话。华灯流光里,他们屏息凝神,等待着她的动作。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片刻后……

    许多人都笑起来。

    说什么叫一声会应,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嘛。

    人群里,竟隐隐有种轻松的氛围散逸开去。这种无事发生的平静,仿佛给了很多人一种安心之感;只要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就都还在他们可以理解的范围内,在他们眼中的安定秩序之内。

    ――孤零零的、柔弱的美人,绝境之际鼓起一腔孤勇、发出不平之声,得到了英雄的怜惜,即将迎来婚嫁的巅峰。

    这已然是许多人眼中的好戏。

    别的再多,那也未免太过。

    人们笑起来,松了一口自己都没发觉的气。

    州牧也笑起来,却是自己知道自己松了口气。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也擦了擦层层叠叠的脖子肉上的汗。

    “叫一声会应……那摹本又不是个人、动物。小丫头,真喜欢开玩笑。”他居然还差点信了!

    而事实上,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

    州牧的笑声里,带着一缕轻松、一缕不屑。

    “来人……”州牧再抬起手,又放下,看向身旁的聂七爷。

    聂七爷看他一眼,下了马。

    和州牧不同,聂七爷蹙着眉,神情隐有一些凝重。

    他看看州牧,又抬头看着那临窗站立的少女,心脏收缩着加快跳跃,这一回,却好似不是因为她的美丽。

    多年主事所带来的危机预兆,悄然笼罩在他心头,令他整个人变得阴沉沉的。

    “我来。”

    他利落地吐出二字,右手已然扬起。随侍的下属立即会意,如游鱼无声而出,倏然往楼上而去。

    二楼,夜风在吹。

    客人们有许多都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个秋夜真是清寒,怕是冬天真要来了。

    裹着这一分清寒,他们再看那窗边衣衫单薄的、孤零零无所依靠的少女,不觉心生怜惜,觉得她伶仃的背影落满秋霜,又被夜风吹得格外寂寞冷清。

    聂二公子离她最近,看得也最清楚。他看见她仍然坚持着伸出手,那纤薄的手掌里除了一束灯光,什么都没有。

    可她仍然倔强地伸着手。

    竟然有人有勇气反抗七叔,还是个柔弱的孤女……

    二公子心中涌动无数复杂的情感。

    “云二小姐,”他鼓起勇气,柔声开口,“别坚持了。你已经做得很好,已经很勇敢,接下来的事……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那,那他也会像个男人,帮她离开这里。

    聂二公子这句话,没有能够让云乘月回眸。

    但这句话,却结结实实地被聂七爷的属下听见了。

    两名青衣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的皱眉,还有对方眼里自己的皱眉。

    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七爷点名要的美人,他难道要和自己的叔叔对抗?

    无需言语,他们立即决定要给聂七爷汇报。

    “二公子,慎言。”

    其中一人冷冷开口,而另一人无声上前,伸手就要去捉云乘月。

    “云二小姐,得罪了!”

    灯光自外头的星空而来,也自窗外悬挂着的灯笼而来。光芒洒落,将云乘月的影子投在身后。

    青衣人上前时,自然而然地一脚踏在了她的影子上。

    这青衣人在聂家中也称得上精英修士,自傲于实力,觉得要他去抓一个小姑娘,简直手到擒来。

    但这一刻,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极致的阴寒之意,却陡然从他脚下而起,瞬间便传遍了他全身!

    仿佛整个血液都被冻僵,连同他的大脑和灵魂。

    这一刻,他岂止无法动弹,简直是无法思考!

    而那窗边的少女不曾回头,连一丝动摇都无。

    她背对青衣人,面朝人群,目光却只凝望着云府深处。

    一片嘈杂的议论声里,她平静地开口,将同一句话说了第二遍。

    “《云舟帖》――何在?”

    声音飘荡。

    下方的人群,只再次笑起来。

    “云二小姐着急了。”

    “小姑娘挺尴尬吧。”

    “悖你说这事儿弄得,就答应嫁了嘛,难道还能找着比聂七爷更好的归宿?”

    还有人开玩笑“总不能,随便一个小姑娘冒出来,就是什么书文修行天才……吧……”

    这玩笑的最后一个字,没能轻松地吐出来。这个“吧”字的尾音长长地拖了出去,变形、扭曲,就像说话者渐渐张大的嘴,还有那渐渐呆滞的、震惊的表情。

    因为就在这一刻,大地颤动起来。

    地震?

    不,是云府深处传来的震动!

    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响亮的爆/炸声。

    ――砰!

    ……

    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

    州牧府寂静无声。

    一个人影盘腿坐在屋脊上,手臂搭着精致的脊兽,望着院子里负手而立的老人。

    “卢老头,你瞧什么?”

    听上去,人影是个青年。

    院子里的老人静静站着,望着城里某个方向。他背影清瘦,挺直的脊背却格外有种刚强的气质,令旁人轻易不敢上前。

    他手边放着一只狭长的玉匣。玉匣里装着天材地宝,是几个时辰前聂七爷送来的。

    他本来已经收下了。

    现在,他却不得不思考一些事,所以将这玉匣拿了出来。

    老人不说话,青年自己站了起来。

    他笑着说“我听见了,有人指控说,州牧将律法当个摆设。”

    “唉,我是不想管闲事的。司天监的星官,不是应该看看星星、瞎写写岁星网的记录,就可以了吗?”

    “可谁让我这趟出门,临时兼了监察官的活儿?得帮白玉京监察天下啊。”

    他伸了个懒腰,叹气“累。回去得要两份俸禄。”

    夜风鼓起青年的短袍。这身墨蓝色的贴身衣袍上,银色的星光闪烁明灭,连接成一副天象图。

    如果有人认识天象,很容易会发现其中最闪耀的、微微泛红的一颗,是荧惑之星。

    白玉京中司天监,星官掌命勿妄言。

    这个国家中最神秘的组织里,真正能称星官的不过是五曜三垣二十八宿。

    荧惑星官,便是神秘又鼎鼎大名的五曜星官之一。

    谁也没想到,这位大人物竟然莅临这里。或许除了老人,还有远方那战战兢兢的州牧。

    荧惑星官足尖一点,身影如云雾散去。

    下一刻,他已经停在围墙之上,回头望着老人。

    “卢老头,你呢?”

    老人又沉默一会儿,终于看向青年。

    初升的星空下,他的眼圈隐隐发红。

    “老夫在想……”

    他缓缓说道。

    “幼薇,是真的已经死了啊。”

    青年快快乐乐地点头“是啊,真的死了。”

    老人喃喃自语“她真是恨我们,真恨。恨到被人欺负,也不肯透露给我们一丝消息。”

    “你说,她知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孩子,正在被人欺负?”

    青年歪头想了想,诚实地说“应该不知道吧。”

    老人点点头。

    “她已经不在了,当年的誓言……总算可以终止了。”

    青翠的光芒如藤蔓延伸。

    眨眼之间,老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只有余音还回荡在院落中。

    “……老夫管不了她,但那可怜的孩子,老夫却不得不管上一管。”

    青年站了一会儿。

    “别跑这么快啊。”他抱怨道,“带上我一起。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呢。”

    淡红星光再次如雾气般散去。

    州牧府的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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