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范师（1 / 1）

    先生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像是能够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一般。

    我也是对上了他的眼睛，只是一眼，我便是看呆了去。那是一双明净如水的眼睛，不同于我爹的呆滞，也不同于老爷的俗气，仿佛不带一丝烟火之气。

    那双眼睛像是能够看穿我的身体，看透我的内心一般，深邃而宁静。

    不过我我在先生的脸上却是看到了一抹惊讶之色闪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那眼睛的深处还是有着一些惊疑之色。

    我从小就有看人眼色的本领，所以乡亲邻里都喜欢我，都肯疼我，毕竟向我这样懂事的小孩还是不多的。

    所以我能看出先生在那一瞬间的眼色变化，即使他恢复的很快，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力。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先生的眼中有一道金光闪过，我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之时，却是没了。

    先生也是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了一眼少爷，有些隐晦地摇了摇头，将长衫的前襟一提，坐到了少爷的对面。

    少爷对着先生微微躬身，轻声道：“先生好。”

    我见此，连忙也是把腰弯成了九十度，恭敬的大声叫道：“先生好！”生怕自己慢上几分，那板子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少爷起身看了我两眼，冲着我眨了眨眼睛，眼中有着担忧之色，看模样是担心我因为说话的声音太大，被先生责骂。

    看着少爷的模样，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手里都是有些冷汗惊了出来。

    不过那先生却也没有生气，更没有直接让我吃板子，反而是笑了两声，带着笑意看着我们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只要你们乖乖听话，认真读书写字，那这板子就不会落在你们的手上的。”

    “我们？”我心里有些纳闷，不是说让我来陪少爷读书，就是帮着端茶送水，然后研墨润笔的吗，怎么会突然说我也要读书写字了。我可是没有半分准备的，连笔都没见人握过，又怎么认得那些奇奇怪怪的字呢。

    早上爹还特意给我交代了我要干的事情，但是并没有说我要跟着读书什么的，在他的眼里，读书写字也是还不如一顿饱饭呢。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先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少爷挠了挠头，也是不知所以。

    先生看着我俩，像是知道我们心中的疑问，笑了笑道：“原本我是教火龙少爷一人的，不过我看你这个小书童蛮机灵的，相遇也是个缘分，你也就一起学读书写字吧。”

    听先生这么一说，我是不怎么情愿的，读书写字一听就很麻烦，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不过先生都这么说了，又有那根竹条摆在那里震慑着，只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不过我转念一想，还是有些结巴的对着先生说道：“先，先……生，我家里……没钱的，怕是付不起您的费用。”

    先生挥了挥衣袖，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我本来就不打算收你什么钱财之物，你放心的学吧。”

    听此，我也是不好再推迟了，反正一样是要陪着少爷在这里带着，要是也读书写字的话，说不定还不无聊点。而且少爷是花了银子才能学的，而我什么都不用就可以学了，这样的事情定然是极好的。

    先生见我没有意见了，也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便去搬条凳子来，就坐你少爷边上吧。”说完转而看向少爷说道：“火龙少爷，你就和令尊说是我让这个书童一起学的，不多收银子。”

    少爷点了点头，眼中也是有着欣喜之色，看来他对于我和她一起读书写字，还是比较满意的。

    凳子这书房里还有，我从另一个书桌后搬了一条出来，摆到了少爷的边上，也是坐了上去。

    先生示意我们二人坐下，等我们坐下之后，他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我便是正式开始教你们读书写字，你们也就是我的学生弟子了，你们可以叫我一声范师。”

    我和少爷连忙恭声叫道：“范师。”这次我也学乖了，声音压低了，和少爷差不了多少。

    范师笑着点了点头，捋了捋颌下的胡须满意地说道：“好，今天我们就先来学习几个简单的字。”

    范师先将那墨研开，用那书桌上的一根毛笔润了润，在一张展开的白纸之上横着画了一横，那白纸之上就出现了一道笔直的横线。

    范师指着那道横线说道：“这便是一，也是最为简单的一个字。”此时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是消失不见了，有的是严肃和认真。

    我和少爷都是睁大眼睛看着那纸上的那条横线，我心里暗暗想道：“就这么一条横线，我用树枝在地上也画过不少，看来这读书写字也不怎么难的嘛。”

    范师似乎是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在那纸上又是左撇右横的画了几画，然后轻轻一点，一个奇形怪状的字便是出现在了纸上。

    他指着那个字对我们二人说道：“你们不要以为识字很简单，以为全部字都是这样简单的一横一竖的，就像这个字，就是龙字，火龙的龙，你们认识吗。”

    我和少爷都是眼睛一抬，又是认真的看了看那个字，原来火龙少爷的名字写出来是这个模样的。

    少爷显然也是有些好奇，双手撑着桌子，低头看着那个龙字，像是想要把他记下来一般。

    我看着少爷的龙字，有些羡慕，又是有些期待的看着范师问道：“范师，那我张小蛟的蛟字又是怎么写的呢。”

    范师听此，将那笔从新提起，在少爷的龙字边上又是画了一番，一个更大，笔画更多的字便是出现了。

    他将笔轻轻搁在笔架之上，指着那个字看着我说道：“这便是你的蛟字。”

    我瞪着眼睛，看着那个由各种笔画组成的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名字。我的这个名字，也是一个路过我们家，在我家喝了口水的一个路人取的，我爹也不知道怎么写。

    那字笔画很多，他认识我了，我也很难认识他。突然我心里有了想要学习识字的想法，不为别的，就算是能够认识自己的名字，能够写出自己的名字。

    我一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范师，也不知道眼中是否闪烁着求知的光芒，不过我看到范师的嘴角似乎闪过一抹笑意。

    就这样，我和少爷开始了识字读书的历程，我从未想过，今日的开始，竟是改变了我的一生。

    一个早上范师就教了我们几个简单的字，还有“龙”字和“蛟”字，一笔一划的写给我们看。又是教了我们如何握笔，如何行笔。

    虽然只是歪歪扭扭的画出了几个简单的字，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的。不过我看少爷写了一会便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抓着笔看着窗外的荷叶发着呆。

    上午结束后，范师让我们休息一个时辰，下午还要继续上课了。

    午饭少爷一定要我留下来和他一起吃，老爷不在家，少爷他娘我还没见过，也没有来和他一起吃饭，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我爹说了，在这大院里要懂得尊卑，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不过那那香喷喷的红烧肉，还有那烤的金黄的鱼，都在不断消磨着我的意志，看得我直咽口水。

    少爷再三挽留，我就顺势在他的右手边坐下了，既然少爷开口了，我就不好推迟了，唉都怪我意志不够坚定，都怪我太听少爷的话。其他的丫鬟仆人虽然羡慕嫉妒恨的瞄了我几眼，却也不敢忤逆少爷的意思，给我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这是我出生到现在吃得最好的一顿饭，直到把肚子都填的圆滚滚的才是放下了碗筷。我打着饱嗝看着少爷满足地说道：“呃……少爷，小蛟就跟定你了，要是以后都有这种大餐吃，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少爷一听，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银筷子，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嘴巴，又是擦了擦手，笑着拍了怕我的肩膀说道：“小蛟，这可是你说的，可要记着。以后有少爷我一口饭吃，我也当着你面吃给你看；由我一碗汤喝，也会给你一口尝尝。”

    我听此，甚是感动，一把抓过少爷的手，动情的道：“少爷果然是好人。”

    下午的课还是认字写字，我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少爷却是一只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睛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我就一边听着范师讲课，一边还要小心看着少爷，生怕他一时不防摔倒了，弄得我好生累。而且我也为少爷捏了把汗，要是先生发现他在睡觉，会不会用那板子抽他呢。

    不过令我奇怪的是，少爷就这样摇摇晃晃的睡了一个多时辰，看似精明的范师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还是依旧认真仔细地讲着课，写着字，就像在给我一个人上课一般。

    我有些迷糊了，好像范师并不怎么在意少爷是否读书，更像是在叫我读书写字呢。我有些不解，却也是不敢问，只能是揣着疑问继续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