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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酒井同学,我要画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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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唐·温庭筠《菩萨蛮》

    ——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美丽的艺术品和艺术家会明珠蒙尘,这个道理很对。

    是金子总会发光,杰出的艺术品自会发声,这句话同样也对。

    翻开关于美术演变的教科书,就会发现古往今来的艺术史就是由这两种彼此矛盾的叙述方式所构成的。

    一半是现实,一半是童话。

    整个人类的美术历史就是在一朵现实和童话之间的夹缝中生长的希望之花。

    它没有那么浪漫的哲人想象的那么好,也没有忧郁的诗人描绘的那么绝望。

    当酒井大叔平心静气的以淡然的态度面对笔下的画作和他的人生,安安心心的在画室里啃着饭团画画,日益长起小肚腩的时候。

    给生活一点时间,好运终究会敲响他的大门。

    那张画上展的过程被屡次延后。

    像绝大多数被通过画廊初次筛选的年轻画师一样,他一开始只是被安排在了东京艺博会的先期预展的展台,在经纪人的努力游说之下,升级成了一个来年的主展区台。

    在上展前最后的筹备阶段,又被大田艺廊的画廊主亲自拿了下来。

    这位日本著名的美术商人,看出了这幅画的潜力,破格给了酒井大叔一个机会。

    将它带去了三年后的2006年伦敦艺博会,和当时已经声名赫赫的草间弥生一起,成为了大田艺廊花费巨额资金打造的欧洲巡回展的一部分。

    三次延后成为了命运的三级跳板。

    芝麻开花节节高。

    三年后,这张油画卖给了一个中东石油商人,卖出了27万英镑的价格,成为当时那届伦敦艺博会上卖出的第七贵的作品,一时间聚光灯璀璨,酒井一成这个名字,名震亚洲。

    那时。

    他们第一个女儿酒井胜子都已经出生了。

    “27万英镑,我爸爸从来不觉得这个价格有什么值得惊叹的地方。他说,对于当时还不太有名的酒井一成来说,27万英镑高的像是一个奇迹。对于那幅画本身来说,这幅画又太低了。”

    酒井胜子告诉顾为经:“后来的十年里,我爸爸的作品卖到过50万美元,100万美元,300万美元。但是这些作品全都比不上这张画。那张画记录他人生最大的蜕变。那是他人生作品的最高峰,这辈子画过的最牛逼的作品。”

    “这件事与技法无关,只爱和痛苦有关。”

    “我曾经在餐桌上问过我爸爸,画出这样的画是什么样的感受,是不是非常激动。卖出人生中第一幅相当于500万円能换东京的一间公寓的作品是不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酒井胜子拍拍顾为经的脸蛋。

    “他回答我,胜子,不是这样的。当我把这张画的时候,我只是很平静。我知道它很厉害,倾注了我如此多心血的作品,怎么可能不厉害呢?我也知道它应该能卖的很贵。但是,这都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这幅画是画给谁的。我的心已经安定了下来。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幅画能卖30万英镑还是30万日元或者3000日元,能换一间公寓还是手边这样的一碗拉面,都不重要。甚至我能不能留下来,也已经不重要了。我有了你妈妈这样的观众,即使做个只为她画画的街头画家,我也很开心。”

    “媒体总是说,那次艺博会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我得到了伦敦艺博会的机会,就好比莫奈决定参加印象派沙龙,达利在1928年卡内基美术博览会上声名鹊起,大田先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知己和贵人。”

    “不,我的贵人永远是你的妈妈。我的人生的转折点,不是伦敦人潮汹涌的摄政公园展览馆,而是大坂的那间叫不出名字的烂尾楼。被你妈妈牵进烂尾楼时,我只是一只伤心、自卑而又可怜的无助小狗。当二十分钟后,我们从烂尾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今日的艺术家酒井一成先生,成为了一个宁静而又快乐的人。”

    酒井小姐轻轻挠了挠顾为经的耳朵。

    “这就是我父母的故事,现在你懂了么?”

    【被你妈妈牵进烂尾楼时,我只是一只伤心、自卑而又可怜的无助小狗。当二十分钟后,我们从烂尾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今日的艺术家酒井一成先生,成为了一个宁静而又快乐的人。】

    顾为经出神的想着,那位身材圆溜溜的胖艺术家对着女儿说出这样一番话时的场景。

    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发誓,没有什么热血漫画里赤膊着的男人握着拳头大喊些战天斗地的宣言。

    事实上,除了某些特定的美食番以外,应该没有任何一个漫画家会安排让一个男人在晚餐桌上就着拉面汤说出感悟人生的话的情节。

    大概说话的时候,搞不好酒井一成教授还在一边嗦溜着拉面,嘴边挂着些洋葱碎吧?

    就算如此。

    依旧是那么平静,又那么的回味悠长。

    他此时脑海里浮现出的酒井大叔四喜丸子一样圆溜溜肉乎乎的脸宁静的竟然真的有几分禅意,像是一尊心神安定的弥乐佛。

    听完这个故事,顾为经终于懂了。

    为什么酒井大叔觉得自己成佛了。

    这种“成佛”和他喜欢啃鸡腿无关,也和酒井大叔经常画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的小姐姐的职业方向无关。

    酒井夫人便是酒井大叔他的佛,他心中的禅,他的心之锚。

    他永远的不动之境。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酒井大叔身处纸醉金迷,物欲横流,想怎么放荡就可以怎么放荡的顶级艺术圈层,这样一个爱好画妹子的大画家。

    过去十数年中竟然见鬼的一直保持着0绯闻的记录。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事业的起起伏伏,评论界毁誉无常。

    只要酒井太太在他身边。

    他就从来也不会害怕。

    “我妈妈是我爸爸心湖里的锚点,这是我们这些年来见到过的听到过的最浪漫的故事。我希望有一天,当我们已经长大,有了孩子的时候,某天我做完饭后的餐桌上,你也能拉着他们的手,一边看电视,一边讲述一个同样这般温馨的故事。”

    “甚至比那更好,我们两个人互相成为了对方的心锚。无论经历了怎样的挫折,只要拉起了对方的手,你就会觉得握住了整个世界。”

    “这将是我们未来几十年努力的目标。如果我们做到了,那便会是一段绵延一生的罗曼蒂克往事,也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成就。”

    “今天这个故事,与顾君共勉。”

    皇家植物园湖心的小渔船上,湖水蓝的像是一场迷人的梦,凤首箜篌的乌木弯琴弹奏着巴莱调式的悠扬音乐。

    渔船里十八岁的女孩和十八岁的男生十指相扣,诉说着有关他们一生的故事。

    “无论我们的心湖或平缓或激荡,只要心锚是定的,那么一切困难便都只是人生旅途里的小小注角与挑战。如果湖水平静,我们可以就一起像今天一样泛舟,若是暴风骤雨,那么我们就享受冲浪的乐趣。”


    酒井胜子把上半身虚趴在顾为经的赤裸的身上,两个人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肌肤相贴,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心跳贴着心跳。

    “我今年只有十八岁,这是我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段恋情,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段。这个年纪的我不能保证,拥有我妈妈一样从楼上跳下去的勇气和决绝,但我向你保证若是你真的失败了,那么”

    胜子又一次温柔的吻了一下顾为经的额头。

    “我养你啊。”

    顾为经深深的吸气,缓缓的吐气。

    在一次悠长的似乎持续了一个世纪的呼吸之后,他伸手一把拽掉了眼罩。

    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凝视着女友丁香色的瞳孔:“酒井同学,我想画画。”

    这次。

    酒井胜子没有在顾为经的瞳孔中看到任何的焦燥和恐惧,也没有看到任何兴奋和跃跃欲试。

    她只看到了如身下湖水一般宁静深沉的眸子。

    于是。

    酒井胜子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去画吧,不用靠岸,我在背包里就特意带了毛笔和颜料。”

    她知道这个男孩子终于已经做好了动笔的准备。

    她的父亲一生的蜕变,起源于大坂那座十七层蛛网密布,灰尘朴朴的烂尾楼。

    她的男友的蜕变,则在她的眼前发生在这只小小的渔船之上。

    在顾为经戴上眼罩之前,他是一个内心敏感,技艺杰出的小男孩。

    在顾为经摘下眼罩之后。

    他已经做好了成为一名真正大画家的准备。

    ——

    小渔船的船底平而吃水浅,是典型的静水船,船舷最低处只略微高于湖面十几厘面的高度。

    阿旺的脖子上带着一个充气的橘黄色救生颈圈。

    公园里有不少旅行时也不忘记带上他们的猫猫和狗狗的外国游客,所以这里的公园管理处,竟然有简易宠物救生圈出租。

    他们上船的时候,酒井小姐就整了个宠物气囊,套在了狸花猫身上,这让它看上去像是一只前颈处长满鬃毛的小狮子。

    猫猫对她的新装备十分满意。

    尤其是从上船开始,她就趴在船舷边,盯着自己在水面上映照出的倒影左顾右盼,时不时还试探性的想要伸出爪子把水下那只同样英俊漂亮的猫猫给捞出来。

    猫眯和狗一样天生就会游泳。

    阿旺稍微有一点怕水,探出半个身子几次肉爪刚刚接触到水面,又立刻受惊的缩回身体,看着水面上的破碎成阵阵涟漪的倒影,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挤眉弄眼。

    连顾为经在旁边的背包里找画具的时候,都只是朝这对沉迷于耳鬓厮磨,忽视猫猫感受的狗男女,翻了个不屑的白眼。

    继续在那里像个哲学家一样对着水面做沉思状。

    顾为经乐得没有电灯泡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他瞅了一眼阿旺身上酒井小姐系在船蓬子上的宠物背带延长绳,把它的活动范围限制在船弦的边缘,阿旺不会真的一声不响的打滑掉下船之后。

    便专心的在背包里翻找了起来。

    他找到了一根纤细的勾线毛笔,一小盒胭脂。

    “似乎没有宣纸哦,胜子,你放在书包的夹层里了么。”顾为经翻来翻去,都没有看到宣纸的影子。

    “不,我并没有带,我觉得在船上画画,不需要宣纸。”

    酒井胜子轻咬下唇。

    “不需要宣纸?”

    顾为经眨了下眼睛。

    船上画画不需要带调颜料的水容易理解,没有宣纸,画到哪里去呢?

    “我总不能画在船板上吧。”

    顾为经不明所以的问道。

    画在船板上也不是不可以,有些艺术家就跟随地大小便的狗一样,会随时随地的在各种地方留下他的“墨宝”。

    餐巾纸上,广告牌上,出租车的头枕上,酒店的墙上。

    有这种习惯,走到哪里画到哪里的艺术家挺普遍的,尤其是以一些帮派街头喷漆涂鸦画家为代表。

    想想根据清代内务府《石渠宝笈》里记载,乾隆皇帝一辈子在17000多件书画作品上盖了印章题了诗,写了自己的名字,大概就能明白一些这种艺术家圈地式的流墨心态是什么样的了。

    不评价这种行为本身的对与错。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画作,顾为经不想随便画在公园里一个不知名的小船的船板上,他还想把这幅画带回家里收藏呢!

    “我。”

    酒井胜子轻声说,她闭上眼睛,平躺在船篷子里的竹席上。

    “嗯?”

    顾为经困惑的看向女朋友,不明白对方是啥意思。

    “好吧,我收回刚刚的评价,有些方面顾君已经做好了成为大画家的准备,有些方面他现在依然是个小男孩。”

    酒井小姐都已经躺好,闭上了眼睛,见到男朋友在某些情调方面,确实有些鲁顿没太开窍的样子。

    她只得在心中无奈的吐槽了一句,又一次的睁开了眼睛。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当你的宣纸顾同学,像古人画眉一样,给我画一朵胭脂花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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