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爱的那个(1 / 1)
“早上好,各位!”
站上演讲台的麦克斯-尼基亚斯,依然是那口希腊风情浓郁的地中海英语。
尖叫声虽然稀疏,但学生们还是比尼基亚斯校长其他场合的演讲观众要热情得多。
“请为各色旗帜,以及斯蒂芬妮-琼斯的国歌演唱起立。”
之所以说是各色旗帜,因为USC毕业典礼上的这一环节,与传统的升旗仪式不同。八位来自南加州大学ROTC项目的学生兼预备役军官,手持六面旗帜在尼基亚斯校长身前的平台站定。
除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国旗之外,另外五面旗帜,分别代表美国陆军、美国海军、美国空军、美国海军陆战队和美国海岸警卫队。
“O say can you see?
By the dawn’s early light,
What so proudly we hailed at the twilight’s last gleaming”
跟随人群站起,但绝不会把手放在胸前,韩易一直觉得这个国家的国歌,跟它的文化取向与国民精神相当合拍。
什么精神?
当然是无处不在的Showmanship。
其他国家的国歌,基本上旋律线的走向都连贯一致,少有大幅度的波动起伏。一方面是为了所有公民好记好唱,另一方面,是为了让歌曲的戏剧性尽量不掩盖歌词想要传递的信息。
只有《星条旗永不落》,横跨19个半音,演唱难度奇高,而且起头的第一句还是清唱,没有伴奏。就算是菲姬或者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这种成名已久的歌星,现场也难免遭遇滑铁卢。
更夸张的是,为了追求最大的情感张力和现场演出效果,到了高八度的F音时,歌手们通常还会玩玩转音,或者仗着肺活量大尽可能拖长,以搏得满堂喝彩。
而这,就是韩易心中好莱坞与美国文化的缩影——一切为了表演而生,夸张外放,追求最极端的戏剧冲突与情绪碰撞。而且,在包容性的外壳下,全是种族、语言、国籍、性别与肤色划分而成的隔阂。
韩易经常用这首歌,让在美国遭遇文化冲击的自己平复情绪。
一个国家的国歌,大多数国民都唱不了那么这个国家,本身就不是为了团结而生的。
不断的分裂,以产生危险的机遇。
这是美国梦的内核,也是韩易有信心在接下来这个日渐疯狂的时代里留下发展的原因。
越是混乱无序,越有开拓空间。这片广袤的土地,二百四十年来都遵守这一定律。
“O say does that Star-Spangled Banner yet wave,
O’er the land of the free”
桑顿音乐学院声乐专业的斯蒂芬妮-琼斯是本届毕业生中最为优秀的抒情女高音,不需要调到降b,用原本的C大调,琼斯也能轻松顶到High F。交响乐团很配合地给她留了个四小节的空隙,让掌声与尖叫能够伴随最高的音符响起。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
“现在,我请求你们继续站立,直到宗教生活院长瓦伦-索尼完成祷告。”
作为世俗化的私立大学,南加州大学与圣母大学或者杨百翰大学不同,没有专门的神学院,但依然有一个名叫宗教生活办公室的机构,协调校园内90个不同的学生宗教团体以及40名宗教指导的工作。
对于来自华国的韩易来说,毕业典礼是他能够见到这位院长的唯一机会。
“1874年,英国博学者弗朗西斯-高尔顿爵士,在寻求对个人身份形成过程的理解时,创造了‘nature versus nurture’(先天与后天)这一词汇。从那时起,学者们便就先天与后天的不同影响,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我们到底是基因的产物,还是环境的产物?
不过,先天与后天的争论,让我们忽略了第三个具有变革性的因素,那就是叙事。我们不能选择在哪里出生,也无法决定成长环境,但我们是自己故事的作者,我们不断书写的,是自己故事的新篇章。最终,我们的生活,变成了我们向自己讲述的,关于自己的故事。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参加毕业典礼,要写下的,正是字面意义上的新篇章。
让我们发誓,从此刻重新开始,讲述关于我们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新故事。与人生意义与使命有关的故事,与希望和救赎有关的故事,治愈我们并让我们变得完整的故事。
让我们为我们的故事欢呼,让我们背诵、默写并与彼此分享这些精彩片段。
让我们把智利家伊莎贝尔-阿连德和她所写的深刻文字铭记于心:你是自己生活的讲述者,你能决定是否创造一段属于自己的传奇。
南加州大学的毕业生们,在伱试图掌控和调整个人叙事时,希望你能充分拥抱生活中的故事性与创造力。
当你写下人生故事的下一章时,希望你的文字里充满和平与繁荣,充满祝福与灵感,充满喜悦与爱。也希望我们都能一起说一句,阿门。”
毕业典礼的祷告环节,是1884年南加大第一次毕业典礼开始就存在的必备环节。但随着政治风向与社会环境的变化,所谓的祷告变得越来越像激励性的心灵鸡汤。
只有最后那一句台下鲜有人复述的“阿门”,才让这段祷告有了一丝宗教意味。
“请就座感谢索尼院长,与琼斯女士。”
麦克斯-尼基亚斯回到演讲台前,带着慈祥的浅笑,中气十足地继续他的讲话。
“早上好,早上好!欢迎来到南加州大学第133届毕业典礼。”
“今天,我们将在本科、硕士、博士与职业层面上,授出超过一万两千个学位。今天,我们将向全部50个州,以及128个国家的毕业生授予学位。我们所授予的学位,横跨数百个学术领域与研究方向。我们所授予的学位,提供给每个阶级、每种生活方式的男人和女人。”
有点不太正确,尼基亚斯校长。
韩易在心里默默吐槽。
还有96个性别和沃尔玛购物袋你没提。
”今天,我们也将授出艺术、文化、科学、健康、民生、创新和企业管理方面的荣誉学位。今天,我们很荣幸能够参与到一项真正可持续性的事业中。从中世纪开始,获得学术学位,就是一项对受教育公民来说至关重要的成就。它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时刻,不仅标志着学业的完成,也标志着人生新阶段的开始。”
“今天,这一传统在美国最具天赋也最具活力的学生群体中,在全世界思想最前卫的学者社群中,获得了新生。能够将你们的才华与能力毫无保留地释放给我们的世界,让人既感到喜悦,又感到荣幸。”
“是的,2016届的你们,毕业后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不确定的时代,一个极速改变的时代。但不确定性究竟是什么呢?对于一个特洛伊人来说,这就是冒险开始的标志。”
“大胆进取的人,会发现一座饱含无限创意与可能的喷泉,慷慨地灌溉那些,敢于向未来说fight on的勇士。”
“特洛伊人,能让众神屈服于它们的意志。特洛伊人,永远都能掌握命运。所以,请记住,你并不是一个人前进,而是作为特洛伊大家庭35万名成员中的一位向前进发,我们,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记住,特洛伊大家庭永远没有日落。我们的太阳,一直冉冉升起!”
私底下的麦克斯-尼基亚斯,可能是慈祥的,甚至是可爱的,至少这是他希望那些与他有私人交往的人看到的特质。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演讲中大放异彩。此时站在主席台正中央的尼基亚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世界顶尖学术机构最高话事人的威压。
跟徐忆如一样,来自北美大陆以外的麦克斯-尼基亚斯,没有用陈旧无趣的笑话降低自己的身段与气场。他那史诗感、艺术感与画面感齐备的遣词造句,让人们瞬间理解,为什么是他,而非其他人,昂首站在南加大133届毕业典礼的舞台中心。
观众席上的小如跟着身边的人一起热烈鼓掌,但心中的震撼却跟演讲本身关系不大。
注视着头戴金色穗花的黑色软呢帽,身穿深蓝色花纹的纯黑博士袍,脖颈上还挂着校长金链的麦克斯-尼基亚斯,徐忆如忍不住回想起她与校长的每一次见面。
第一次,是在新生欢迎仪式上。
第二次,是在王氏夫妇的巴拿比路豪宅里。
第三次,是在UTA为韩易举办的欢迎派对中。
第四次,是与韩易、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一起在校长办公室里规划捐赠基金的具体用途。
第五次,就是现在。
刚开始,她是来自宝岛,对未来充满好奇和憧憬的特洛伊人新生小徐同学。
后来,她稀里糊涂地成为了要给母校捐赠一千万美金的荣誉校友韩夫人。
再往后,即使知道她还在读,尼基亚斯校长依然给予了她无限尊重。事实上,那天谈完捐赠基金的事情,麦克斯-尼基亚斯便请他们到大学俱乐部共进晚餐。那是小如第一次知道,南加大的大学俱乐部,竟然还有一个专供高级教务人员与捐赠者用餐的私人空间。
此时此刻,她站在找不到座位的观众席里,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毕业典礼主席台上那个遥不可及的校长,是如何变成大学俱乐部晚餐桌上那个慈眉善目的亲切老者的?
想到这里,徐忆如的目光就像是有精确制导功能一般,在上万颗攒动的人头中,找到了最无法忘记的那张脸庞。
几乎是转瞬间,一直望向主席台的韩易也转过了脑袋。留意到盯着他看的小如,韩易右手举高,来回挥动几下,咧开嘴,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却点亮了这个不算特别晴朗的晨空。
接下来的数十分钟时间里,小如一直昏昏沉沉,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毕业生代表苏丽卡-拉玛亚已经结束她的演讲。甲骨文公司的创始人,今天毕业典礼的致辞主嘉宾拉里-埃里森在尼基亚斯校长的邀请下,从容不迫地站到了台前。
“2016届的学子,感谢感谢你们邀请我今天来到这里。”
“我很荣幸能与你们一道,参加你们在南加州大学的毕业典礼。”
“这个早晨,我想要跟你讲一些我的经历,和我的想法这些经历与想法,给我上了很多重要的课,也帮助我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刚起头,拉里-埃里森的演讲,跟每个毕业典礼致辞一样,四平八稳、平铺直叙,通篇都是求而不得但奋发向上的成长经历。
韩易这时才明白,并不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而是拉里-埃里森的演讲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实在太无聊,他更希望在典礼上致辞的,是2017年用半个小时讲脱口秀的威尔-法雷尔。
但很快,他便发现,这位身家1183亿美元,一栋不常住的棕榈滩度假别墅就比韩易的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贵五倍,通过宏大的事业版图彻底改变了整个世界,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富豪来形容的大人物,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将自己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层层剥开。
那旁人看来如此遥不可及,但对韩易来说又近在咫尺的财富故事,与他产生了强烈的精神共鸣。
“在芝加哥南区的一个中下阶层社区长大,医学在那里被认为是所有职业的顶峰,高尚而人道。
事实上,我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我的家人、我的老师、我的女朋友——都希望我成为一名医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梦想变成了我的梦想他们让我相信我应该成为一名医生。
但是尽我所能,我也做不到。在作为一名医学预科生,经历了几年艰难而不愉快的岁月之后,我痛苦地意识到我不喜欢我正在上的课程。
我认为我的比较解剖课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心理折磨尤其是解剖实验课。我就是无法让自己去研究我不感兴趣的东西。
当时,我认为我缺乏纪律性,而且很自私。也许事实确实如此?但无论潜在的原因是什么,我都无法使自己成为我认为自己应该成为的人。
所以我决定停止尝试。”
从这一段开始,不止是韩易,徐忆如和赵宥真也听得极为认真。
两个女孩各自有一个,想要把价值观与世界观糅合成“梦想”的形状,包装成礼物强迫她们接受的家庭。
面对同样的情况,拉里-埃里森做出的抉择,让两人都很是好奇。
“我从大学辍学时才21岁;把我所有的东西——牛仔裤、T恤、皮夹克、吉他——装进我的车里然后从芝加哥开车一路来到加州伯克利。
我的南加州大学梦想,完成了一小部分加州这部分。
1960年代的伯克利是一切的中心。反战运动、言论自由运动、人权运动。对于一个散漫、自私的 20多岁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开始寻找人生意义的地方。为他自己、一个正义的事业和一份他热爱的工作。
1960年代生活在伯克利的每个人都反对越南战争;我也不例外。那是一个属于水瓶座的时代,但我从来没有留过长发,也没有戴过情爱珠。我学会了用吉他弹奏流行的抗议歌曲,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认真、坚定的反战抗议者。
然而,我确实找到了一个使命我今天仍然热衷于此。
伯克利以东开车几个小时便是内华达山脉。我爱上了那些山脉,爱上了优胜美地山谷无与伦比的自然美景。
我关心荒野,我想帮助保护它。我加入了塞拉俱乐部,成为了一名环保主义者。
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春季和夏季,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高山和优胜美地山谷度过,担任河流向导和攀岩教练。我喜欢那些工作但不幸的是,它们的薪水不高。”
拉里-埃里森青年时期看起来任性,但现在回首却多少有些命中注定之感的自然保护者工作,让小如和宥真的嘴角都勾起了一抹含义各异的笑容。
年轻人,总会做一些冲动的、鲁莽的、让人提心吊胆的、双脚飘在半空中的抉择。
而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哪怕想要成为资产千亿的富豪,也不需要从一开始,就向生活做出妥协。
“所以我还在伯克利找到了一份每周工作几天的计算机程序员的工作。
我在大学里学会了编程。我不喜欢编程,但它很有趣而且我很擅长。计算机编程给了我与解决数学问题和下棋一样的满足感在我成为一个迷茫的青年之前,我非常喜欢这两件事。
在我生命中的这个阶段,我认为我在自我发现的旅程中取得了真正的进步。我找到了一个事业,我有几份我喜欢的工作,很有趣,并且能承担生活开销。
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我的妻子不是。
她看到的是一个在山上呆了太多时间做傻事的大学辍学生。她希望我全职从事计算机程序员的工作,或者回到大学完成我的学位。
我们妥协了在某种程度上。
我开始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上课。我上了几门课,但我唯一记得的是在伯克利码头上的帆船课。我又一次坠入爱河并开始了与无边无际、无所不能的太平洋的终生恋情。
下课后,我想买一艘帆船。我妻子说这是她一生中听到过的最愚蠢的想法。她指责我不负责任,说我没有野心。她把我赶出去然后和我离婚了。
这是我生命中的关键时刻。”
演讲进行到此处,徐忆如和赵宥真彼此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专注于聆听拉里-埃里森人生故事的韩易身上。
在盖蒂套房的那方露台中,两个女孩似乎已经做好了至少是短期的规划。她们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不会轻易去牵起心仪之人的手,许下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她们去幻想。幻想如果拉里-埃里森是韩易,她们是那位也许现在后悔不迭,也许依然问心无愧的前妻,事情会如何发展。
若韩易想要把爱德华-格里格的《晨歌》,变奏成古斯塔夫-霍尔斯特的《行星组曲-火星》,小如或者宥真,会不会有足够的勇气,抛下一切,与他一道踏上征服太平洋的旅途?
也许韩易不会想买帆船。
但按照这两个多月的经验来判断,他想要的,只会更宏大、更疯狂。
听众的心理活动,丝毫无法影响到拉里-埃里森平静却坚定的陈述。
“我的家人仍然因为我不去医学院而生我的气。现在我的妻子要和我离婚,因为我缺乏野心。好像老毛病又犯了我又一次辜负了别人的期望。
但这一次,我并没有因为未能成为他们认为我应该成为的人而对自己感到失望。他们的梦想和我的梦想不同。我再也不会将二者混淆了。
我发现了我喜爱的事物:高山、优胜美地,和太平洋。
这些自然奇观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快乐和幸福,并将伴随我的余生。
我有一份有趣的计算机编程工作,和比我所需要的更多的钱。头一次,我确定我会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巨大的恐惧负担被解除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那是个欢欣鼓舞的时刻。
我买了艘帆船并住在船上只有我和我的猫,在伯克利码头。
用詹姆斯-乔伊斯的话来说,我很孤独,年轻,任性,无人注意但我很快乐并且接近生活的狂野之心。
在我 20多岁的时候,我继续尝试尝试不同的事情
竞速自行车、帆船比赛,以及不断更换的新工作。”
不难想象,这段话让韩易的双眸中绽出别样的光彩,而徐忆如和赵宥真,则显得有些神情黯然。前者单手托着下巴,失焦地看着头顶飘扬的旗帜,而后者则是将双手放在腿间,低垂下了脑袋。
宥真点开通话记录,看着那个来自半岛的号码,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最有趣和最有价值的编程工作,是在斯坦福大学以南,和圣何塞以北的一群小公司和车库工作室中找到的。当时,硅谷还处于起步阶段。
当我去我的第一家硅谷初创公司工作时,我还只有 20多岁。Amdahl,我们在那里开发了世界上最快的大型计算机。
比IBM制造的任何产品都快。
下一站是Ampex,我们在那里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数字数据存储系统。然后是Precision Instruments,我们构建了一个更大的数据存储系统,这次使用的是激光。
我是负责软件开发的副总裁。
这一切都非常前沿、极具挑战性且很酷。大多数时候我喜欢我的工作,但我并不爱它们。我找了又找,但就是找不到一份我真正热爱的软件工程工作,就像我全身心地热爱航海一样。
所以我试着创造一个。”
老实说,拉里-埃里森的公开演讲水平并不高,没有引人注意的肢体动作,也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助词,就是一五一十地用缓慢而清晰的发音复述着稿件。
每一次停顿都能引来掌声,但声音一次比一次稀疏,韩易身边用手机收发信息或者刷新社交媒体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上一世的韩易,不知道在多少个自然段之前就神游物外,思考今晚该带妈妈和外婆去吃什么东西了。
可这一次,他却越听越起劲,越听越心潮澎湃。就像这是2046年而不是2016年,就像站在演讲台上的是他,而不是拉里-埃里森一般。
从这句话开始往下延展,就是毫无新意,但人人都想要体验一次的创业成功记。
“我制定了开办自己公司的计划。这样,我就可以完全控制我的工作环境。我会聘请我认识的最有才华的程序员,我们会一起从事最有趣和最具挑战性的软件项目。
我的目标是为我创造一份完美的工作一份我真正热爱的工作。
我从没想过公司会发展到超过 50人。
所以也许我当时确实缺乏野心或远见。我不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很年轻
无论如何,今天甲骨文拥有大约150000名员工。但是当我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打算建立一家大公司。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吧,起初,我们完全按照我们的计划去做。聘请了硅谷最有才华的软件工程师,召集了一支由天才程序员组成的全明星团队,他们的工作在世界上名列前茅。
那个团队,加上一个疯狂的想法诞生了一家大公司。我称之为疯狂的想法,因为当时每个人都告诉我,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所以记住这节课,毕业生们,当人们开始告诉你你疯了,你可能正在进行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创新。
当然,另一种可能是你疯了。
对于甲骨文来说,这是专家们犯错的许多时刻中的一个。傲慢和疯狂,原来是创新披上的伪装。
事实证明,甲骨文数据库是信息时代初期的决定性技术之一。
我的新工作充满挑战、迷人、费力。以前的我一直在不停地工作,但回想起来,我很确定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或者也许我只是太累了,连自己的感受都忘了顾及。
但现在,我终于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一个位置。
我的家人终于原谅了我不去医学院的决定
再也没有人指责我缺乏野心。”
拉里-埃里森在这里留了个停顿的长气口,表面谦逊但内在霸气十足的陈述,让台下掌声雷动。
站起来欢呼的人群中,也有韩易的身影。
他双手聚拢放在嘴边,朗声喊道。
“Bravo!”
“现在,我想最后告诉你一个,关于我最好的朋友的故事他有很多疯狂的想法,并给我上了重要的一课。”
不管观众作何反应,似乎都影响不到拉里-埃里森悠然淡定地继续分享,那即使是最喜欢说大话的人,也不敢胡乱编造的故事。只有站在他那个位置,才能娓娓道来的故事。
与史蒂夫-乔布斯的故事。
“我与史蒂夫-乔布斯30年的友谊,是由一千次徒步组成的。如果有什么他想谈的我们总是会在徒步中开启话题。
我们会爬到风山的山顶,在罗克堡附近徒步旅行,或者穿过科纳村,在海滩上漫步。
多年来,一条别致的步行路线逐渐脱颖而出。那天我们有很多话要谈,所以我们跳上车,放下车顶,疾驶前往圣克鲁斯山脉的罗克堡州立公园。
那是20多年前大概是1995年年中。史蒂夫在皮克斯完成了《玩具总动员》,并经营着他离开苹果后创立的电脑公司 Next。
那个时候,苹果陷入了严重的困境。在史蒂夫缺席的十年里,它一直在稳步走下坡路。到了1995年,问题变得相当严重人们都在怀疑苹果是否能活下来。
看着,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对于史蒂夫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
所以,穿越圣克鲁斯山脉的那次特别徒步旅行的目的,就是在那一天,讨论如何接管苹果。”
从来没人知道的秘辛在数万人面前首次公之于众,现场安静得只剩下轻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响,与拉里-埃里森透过广播系统回荡在校友纪念公园上空的厚实声音。
“我的想法很简单:买下苹果公司,立即任命史蒂夫为CEO。苹果当时并不值多少钱大约50亿美元。我们俩的信用都很好而且我已经安排好借钱的渠道了。史蒂夫所要做的,就是点头确认而已。
但史蒂夫却提出了一种更迂回的方法。第一,说服Apple购买Next Computer;然后史蒂夫会加入苹果董事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董事会肯定会慢慢意识到史蒂夫是领导公司的合适人选。
我说:好吧,那可能会奏效。但是史蒂夫,如果我们不买苹果我们怎么赚钱?
突然,史蒂夫停下脚步,转向我。当他把左手放在我的右肩上,右手放在我的左肩上时,我们面对面静立。
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史蒂夫说:“拉里,这就是为什么这个计划如此重要我是你的朋友,而你
你不需要更多的钱。
我说: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们又不用保留这些财富,全部捐出去也可以。
史蒂夫摇摇头说:我不是为了钱。我不想得到报酬。如果我这样做我必须得这样做我必须得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道德制高点?我说:嗯,道德的制高点可能是地球上最昂贵的地产!
虽然嘴上还开着玩笑,但我知道我已经输掉了争论。史蒂夫当时就下定决心,在1995年夏天的罗克堡用他的方式,拯救苹果公司。
远足结束时,就在我们回到车里之前,我说:史蒂夫,你创造了苹果,这是你的公司,你的决定。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然后,我进入了 Apple董事会,看着史蒂夫建立了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公司。”
拉里-埃里森的徒步故事,为韩易缓缓打开了一幅全新的画卷。
在画幅里,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史蒂夫-乔布斯,正摸索着下巴,透过那副与头部大小不成比例的无边框圆形眼镜,一脸微笑地注视着他。
他消失在2011年的深秋,他重生于2023年的冬夜。两个曾经毫无交集的灵魂,穿越十二年的时光刻度,在2016年的初夏重逢。
史蒂夫-乔布斯的Apple,是韩易音乐甚至影视事业最重要的合作对象,可能没有之一。
如果他还在,他希望Apple Music完成怎样的壮举呢?
如果是他站在韩易面前,听到那个也许是空前绝后的音乐节创意,又会迸发出怎样的灵感火花呢?
拉里-埃里森接下来的演讲,已经被韩易剥离出了感官,此时的他,正在脑海里与站在罗克堡山顶的老嬉皮士进行着真知灼见的对谈。
但他没听,不代表其他人没听。
韩国女孩赵宥真,用她这辈子最高的专注度,充分吸收了拉里接下来的这段话。
“那么史蒂夫为什么要回到苹果公司呢?为什么他将生命中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他的工作中?
我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我相信答案是,我们所有人的内心深处我们所有人,都有一种原始的渴望,那就是在我们的生活中,做一些重要的事情。
弗洛伊德说:生活中只有两件事很重要,爱情和工作。
他没有说的是,爱情和工作,其实是一回事。”
宥真微微张开嘴,困扰她有些时日的谜题,此刻正被拉里-埃里森一点一点地解开。
“不要害怕尝试和尝试很多不同的事情。当你挑战现状时,不要让所谓的专家意见阻止你。
正如马克吐温所说:到底什么是专家?只不过是一些外地来的家伙而已。”
“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发现自己是谁,而不是应该成为谁。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不是别人的梦想。”
“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请继续寻找,直到找到一份能点燃您激情的工作就像我一样。
更美妙的是,you just might find the one”
“That you love。”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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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爱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