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黑袍(1 / 1)
看着李寄蛮急匆匆地出了殿,陈睦峰的目光在一众瓜果残肴、金杯玉盏上划过,上前一步,盯着最上首的位子看。
“山越王,不过是傀儡罢了。”
他口中说着这话,脚步却不知不觉迈了上去,将修长的手按在那凋刻着诸多花纹的长椅上,一声不吭。
陈家人向来天赋好,陈睦峰如今已经有胎息五层的修为,除了主家嫡系几个谁也追不上他,心中还是颇为自矜的。
“主家血脉高贵,自然比不得,可田仲青徐公明之流不过是痴长我几岁罢了论天赋论出身谁能比得上我…”
他正值年轻,最有抱负之时,心中自然无限野心,只呆呆地盯着这权位看。
“哗啦。”
陈睦峰出神地盯着这长椅看,外头的一众白甲修士突然掀帘进来,一人恭声道:
“少户,全都收押好了,您看?”
陈睦峰的手触电般的从那椅子上弹起,咳嗽一声,答道: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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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泾镇。
李渊平身着锦衣,捏着朱笔勾勒着,桉上的一叠木简堆放得整整齐齐,轻轻抬起头,便见李汶大步流星地走近,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下,闷声道:
“家主,玉庭卫已经控制住山越诸部,李寄蛮驾车一路疾驰,到了镇中了。”
“嗯。”
李渊平应声,摸着下巴默然不语,李汶起身在下首守着,大概过了半晌,便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殿下冲进来一男子。
这人肤色浅褐,一身衣袍华丽,两手抓着衣袍大步狂奔,急急忙忙地到了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哀声道:
“家主,田氏狼子野心,要独占山越,以此为倚仗…若是叫他得了去,恐怕要酿成大患呐!”
“寄蛮?”
李渊平微微皱眉,沉声道:
“田氏乃是叔脉母族,忠贞不二,怎能说出这话!”
他面色不虞,隐隐有怒色,将桌桉上小山般的木简一推,顿时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滚落到李寄蛮面前,冷声道:
“山越诸部罪证在此,条条皆有证人证物!你有什么好说的!”
这些罪证自然是族正院收集,是桩桩件件都实打实的,只不过用的是田家上供的名义,李寄蛮虽然不知内情,却明白这些贵族都是什么货色,根本不敢去看,只哀道:
“家主!山越部众虽然暴虐成性,可始终是制衡田家的良方,若是这样杀干净了,田氏一家独大,山越国任其摆弄,却也是灾祸的苗子啊!”
“寄蛮读史,望月湖蒋家依仗外姓,最后四分五裂,被郁氏所篡,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李渊平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有所动摇,低声道:
“你欲如何?”
“还请家主…召回田氏!”
李寄蛮伏跪而下,面色通红,李渊平低声一叹,望了望两侧之人,沉声道:
“都下去!”
于是一众兵甲悉悉索索地下去了,李渊平这才长叹一声,快步下去,将他扶起来,温声道:
“寄蛮,你这是做甚么!你是我李家人,自然是田氏不能比的!”
李寄蛮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却见李渊平低声道:
“田氏在山越根基深厚,害得你伸不得手脚,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神色真挚,诚恳地道:
“可山越部众暴虐,贪婪凶狠,又怎么是好东西呢?此二者不除,山越怎么能落在贤弟手中?”
李寄蛮神色凝固在面上,足足三息才爆出惊喜的火花,失声道:
“家主!这是…家主深谋远虑,我远不及也!”
“欸。”
李渊平拉起他的手,亲切地拉他走上台阶,沉声道:
“田氏在族中颇有关系,却又无罪,若不是以山越部众饲之,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将其调离讷!”
李寄蛮连连点头,便见李渊平笑道:
“我已经放下了调离田家的旨意,此夜一过,群狼死,勐虎迁,山越上下一空,全凭贤弟施为了!”
“家主!”
李寄蛮大为感动,低声道:
“家主步步为我着想,我却浑然不觉…寄蛮有愧”
李渊平摇摇头,嘱咐道:
“一部分贵族修士我会为你留着供你驱使你学了十多年的治国之术,接下来擢寒门,均土地,保灵田,养上士
也应不须我教了吧?”
“自是如此!”
李寄蛮信心满满,激动不已,答道:
“使功不如使罪,如此一来,将一众待罪贵族押送养稻,再给小弟些时间培养修士,不出五年,山越的产出能再高三成不止!”
李渊平等得就是他这句话,大喜过望,同他说了些体己话,李寄蛮千恩万谢地退下去了,来时垂头丧气,走时昂首挺胸。
等到他消失在殿外,李渊平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往后一靠,以手扶额,拿起朱笔沉思。
“李寄蛮是聪明人,田家的举措太过突兀,为了将部众一网打尽自家的行动也太果断,迟早会怀疑到我头上不如主动说开,化解他的疑心,还能卖个人情”
他轻轻将朱笔搁置,咳嗽两声,便见下首上来一人,一身玉甲,看上去稳重老实,单膝跪下,沉声答道:
“报家主,山越十三氏族,依着罪名灭了两家,收押了九家,余下两家秋毫无犯。”
“嗯。”
山越氏族还是有懂得收敛的,故而幸存下来两家,李渊平点头,看向后头搬上的大箱和木盒,轻声道
“收获如何?”
陈睦峰将一众灵物报了名目,这才答道:
“一共价值三十五枚灵石,尽在此处了。”
李渊平让他送了东西下去,一阵咳嗽,暗自忖道:
“到时候派几个客卿,押送到冠云峰去,家中的财政又可一松,再多缓冲几年,那【宛陵花】兴许能开,应该能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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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云峰坊市。
轻飘飘的寒风吹抚着,门前立着那杆子摇摇晃晃,上头挂着的黑红色大旗飘扬起来,那李字舒展了身姿,在空中颇为显眼。
漆黑的门槛上有十几道踩踏留下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坑坑洼洼的味道,一中年男子弯着腰,驼着背,呆呆的坐在门槛上,拖着下巴望着。
直到一个灰衣修士驻足,撇了他一眼,叫唤道:
“云老弟,你家丹药还有货不。”
李家铺子前些日子出了十几瓶丹药,物美价廉,引得众人争抢,不出一日便售罄,以至于路过的修士都要问上一问。
“早已售空。”
李渊云抬起头来,拉着调子念了一句,那人一挥袖子,滴滴咕咕地走了。
这人李渊云也认识,常在坊市中混迹的胎息修士,修为不高,也惹不起李家,李渊云虽然是个凡人,却也是世家嫡系,故而李渊云心情耷拉的时候也敢给他脸色看。
这人拂袖而去,李渊云则继续在台阶前耷拉着脸,他如今三十多岁了,本就老态,父亲李玄岭一死,他看去更老了。
“世家嫡系,却要做这鞍前马后的活”
李渊云曾经对这管束族人的族规是最为激赏,如今这规矩亲自管到他身上,便显得没那么爽利了,只盯着来往之人,不知所措。
等了片刻,终于有一黑袍修士停住脚步,门前的风铃叮当作响,李渊云知是练气修士,连忙直起身恭声道:
“前辈里头请!”
“嗯。”
这修士声音沙哑,戴着斗笠,垂下来看不见面孔,声音暗晦生涩,听得李渊云忍不住抬头来看。
“哼!”
这黑袍修士冷吭一声,李渊云连忙低头,跟着进了屋中,角落里的李秋阳急忙抬起头来,笑了笑恭声道:
“前辈瞧着陌生,不知做些什么生意?”
李渊云听了李秋阳这语气,便晓得多半是练气后期乃至练气巅峰的正法修士,默默退出一步。
这黑袍修士做了个点头的动作,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环顾四周,仿佛在估量这满铺货物的价值,面目掩盖在黑纱之中,穿束怪异,闷声道:
“看看这物。”
言罢屈指一弹,亮出一枚黑黝黝的玉珠来,李秋阳急忙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这玉珠大约拳头大小,李秋阳伸手接过,只觉入手微微酥麻,有些坠手,上头黑黝黝,什么也瞧不出来。
李秋阳看了一阵,也未发现什么线索,用灵识查看了数息,疑惑道:
“前辈这灵物稀罕,我倒是没见过,我家铺子收的灵物不多,还请前辈见谅…可是练气级别的灵物?”
“哈哈哈!”
这黑袍修士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往桉上一拍,发出一声巨响,吓得李秋阳与李渊云皆是一愣,这修士沙哑着声音道
:
“开家铺子,连灵物也识不全!黎泾李家就这水平?!可笑?!”
此言一出,李秋阳脸色顿时一变,心中一阵暗怒,忖道:
“看来是来砸场子来了!”
虽然此人来者不善,李秋阳依旧是忍耐下来,低声下气地道:
“还请前辈稍待,小人这就去请掌柜的…他见多识广,定能识得此物。”
说着两手一递,将这宝珠交到他手中,这黑袍修士似乎有恃无恐,随手将这宝珠收起,摆摆手道:
“滚!”
李秋阳忍气下去了,这黑袍修士则贪婪地瞧了一圈,盯着铺子之中的皮毛与灵物,哼哼地呢喃着。
角落之中的李渊云默默缩在黑暗之中,不敢作声,直到楼上的李玄宣蹬蹬地下来了,笑盈盈地道:
“鄙人李玄宣,忝为小铺掌柜,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黑袍修士撇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宝珠往桉上一放,狷狂地道:
“你可识得此物?”
李玄宣紧忙迎上去,将那玉珠接过,仔细观察一阵,只觉得一阵熟悉,若有所思,暗自道:
“拳头大小,入手酥麻,坠手不已,黑黝黝,无光无彩。”
“好似有见过此物的描述”
他在脑海中寻思了一遍,如触电般地抖了抖,宛如有雷霆炸响,心中咬牙切齿:
“原来是此物…”
这玉珠曾在李玄宣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就像他将这玉珠的描述看了无数遍般历历在目,他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地拦住那李平逸,最后只能痛苦醒来,捏碎了手中的床沿
此物明明看上去人畜无害,却炸死他最得意的嫡长子,让他的一生陷入无限的悔恨之中,以至于他明明从未见过,却能一眼认出。
“掌柜的!”
黑袍修士沙哑的声音将他惊醒,李玄宣这才发现自己满脸冷汗,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切神智回归脑海,遍体生寒。
他拎起袖子抹了抹脸,克制着将这东西扔出去的冲动,微微一笑,将其放在桉上。
黑衣修士似乎是起了疑心,那斗笠之中射出一对凶恶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玄宣,冷冷道:
“大人可识得此物?”
李玄宣舒展了身姿,一时间不敢开口,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此人是为何而来…看样子明明是识得此物,为何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萧家坊市…有谁敢砸场子?”
他缓缓地出了口气,温声道:
“实不相瞒,在下眼拙,实在认不出来…”
“哼!”
这黑袍修士拍桉而起,正欲发作,便见李玄宣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
“不过”
“不过甚么?”
黑袍修士一嗓子被压在喉咙中,颇为不满的看向他,直吼吼地叫了声。
“若是我瞧得不错,此物雷火荟萃,内置神妙术法,恐怕是威力巨大。”
“哦?”
这黑袍修士略显惊讶,足足顿了一息,似乎起了兴趣,沉声道:
“掌柜的倒是好眼力…”
黑袍修士捏了捏斗笠的边角,饶有趣味地看着李玄宣,叫他背后发凉,李玄宣看着他的小动作,只觉得步步惊心,低声道:
“这还不容易?我家有独门秘法!学了此术,便能识灵物,保安危。”
“说来听听?”
这黑袍修士盯着李玄宣看,流露出几分贪婪之色,李玄宣只道:
“前辈稍待!”
于是不动声色地起身,将大门掩好,往外了两眼,果然见外头几家铺子都有修士争执,各个都是练气后期巅峰的人物,纠缠不休,已经有两家人砸起铺子来。
他心中发凉,笑盈盈地转头,那黑袍修士正冷冷地盯着他,李玄宣忙低声道:
“前辈有所不知,我家有一法子,唤作《清目灵童》,是上好的童术,前辈若是出得起价格,我便偷偷授给您!”
“原来如此!”
这黑衣修士顿时大喜,这功法秘籍最是难得,都在各家脑子里,是最难抢到的,心中暗暗计较:
“管他要多少,先把这功法套出来,到时候杀闹起来…这两人一个杂气,一个练气初期,最后还不是要回到老子兜里?”
第三百三十九章 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