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1 / 1)
玄宁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走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四处尽是半灰不白的朦胧。
玄宁脑中混沌不堪,眼见得不远处现出一株花,便下意识地随花而逐,却怎么也走不到花前。
那花突然落了一片花瓣下来,不过一瞬,花瓣越落越多,玄宁只觉一阵头痛隐隐而生,痛愈清晰,神思愈清明,他忍不住呻吟出声,“阿若,阿若”
“玄宁,你醒了!”守在床边的混沌听到声响,欣喜又小心地唤他。
玄宁忍着头痛睁开眼,入目之处十分熟悉,正是归人庄内的房间,他又疲倦地闭上,脑中一片空白,真想再沉沉地睡一觉。
“玄宁,你可知你已昏睡了五日,我真怕你会像白素贞一般熬不住,现下你醒了我便放心了!”混沌红肿着双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玄宁睁开眼,挣扎着起身:“阿若呢,阿若怎么样了?”
混沌神色黯一下,强笑道:“她已被观梦带回骊山,想来应是无事,你宽心罢。”
“不成,我要去骊山找她!”玄宁撑住床沿便要下地,满心的懊恼与自责,阿若被迫散掉本体,都是被自己带累,这般凶险之态又岂是混沌轻描淡写的一句“应是无事”便能宽了心的。
“玄宁”混沌按住他近乎哽咽地唤一句,她手指微微颤抖着,眼眶红得像涂抹着色泽鲜艳的胭脂。
他俩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玄宁停止挣扎,有些傻眼,自成年后,每每见着的混沌都是刚毅果断、沉着冷静的,何曾有过这般模样?就好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连自己都不愿相信,无法接受。
玄宁望着她,听着她一字一顿道:“王上薨了。”
屋内登时寂寞无声,能真切听到屋外正有人细细地唱,“生不知死期,死难顾生时,徒惹唉嗟与叹息”
妖王死了。不过一个时辰,这个消息遍传了妖界的角角落落,他是近几代妖王中最出色的一任,在群妖中享有盛誉,他的死是个谜,像阴影一样笼在妖界,群妖在哀痛之下自发前来吊唁,宫殿内外挂上了一道道白,很快柱子成了白的,门窗成了白的,屋顶也成了白的,他死得寂静,身后却地动山摇。
玄吉一路与妖界十长老中的大长老愚明低声交谈着,将两位长老送出正殿大门。
“愚长老,枯长老,此间千头万绪还要小王打理,请恕小王不远送。”玄吉随意地一拱手。
枯蛮眼一翻便要发作,愚明忙笑道:“那是自然,大公子请自便!”
玄吉一点头,转回门去了。
“真是气煞老夫,往日王上对我们都要礼让三分,他现下不过还是一个公子,竟敢如此无礼!”枯蛮怒气冲冲道。
“老八,这话以后要少说,”愚明皱皱眉,“今时不同往日,妖王已薨,他就是下任的妖王,形势比人强,穷奇都躲回封地不敢与他争锋,你又何苦去做那眼中钉?”愚明猛地一顿,抬头四处看看,眉头又皱紧一分,“难道方才是他?”
大殿中,玄吉正在群妖中周旋,却敏锐地觉出殿内静了下来,诧异地一抬头,亦是一怔,随即面露狂喜之色,疾步赶至那人面前,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五弟,你可回来了,让大哥好生惦念呀!身上的伤可全都好了?”
玄宁寂寂一笑,“已大好了,有劳大哥挂心,”他顿一下,望住玄吉,“大哥,我想先给父王上柱香。”
玄吉道:“自当如此,大哥同你一起去,父王临走前最挂念的便是你,如今你平安归来,大哥也安心了”
混沌冷笑道:“大公子真是会为自己宽心。”
玄吉瞳孔一缩,望着混沌,混沌亦无惧回望,半晌,他笑一下,“多日不见,混沌的口齿越发伶俐了。”
混沌望着玄吉闪烁的目光,嘲弄地勾一下嘴角。
玄宁手脚冰凉地持香拜过后失神望着棺柩中的妖王,直到此刻,他才相信妖王是真的去了。
玄宁咬紧牙关,泪却依然止不住,妖王的嘱咐言犹在耳,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此刻却一身殓衣、面色平静地躺在棺木里面,好似睡着一般,但他知道,那个疼他护他的父王再不会睁开眼。
过了良久,玄宁双目发红地望住玄吉:“大哥可知是谁害死父王的?”
玄吉眼眶亦发红,咬牙切齿道:“是燕泰那个畜生,他去而复返,趁父王不备,突施偷袭,饶是父王法力深厚,亦没能躲过。”
混沌道:“那燕泰可抓住了?”
玄吉摇摇头,“他来得突然,众人未曾防备,被他逃了去。”
混沌追问道:“他既逃去,不知大公子是如何确定就是他杀害的妖王?”
玄吉眼眶益发的红,“是父王告知,父王拼着性命,强撑着见了我最后一面,”一边说着,泪潸然而下,“父王最挂念的就是五弟,嘱托我一定要将五弟从人间毫发无损地寻回,幸得五弟平安归来,否则我如何能向父王交代,五弟且放心,父王的血债我早晚都要找天帝讨回来!”
玄宁怪笑一声,双眼已赤红,“好,天帝,很好”话音未落,人已化成一道光激射而去。
“玄宁,莫要冲动!”饶是混沌一直留心他,亦没有拦住,她急急地向饕餮传出讯息后,一跺脚亦随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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